第五章 生命之线的裂痕（1 / 1）

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
我踉跄着跌进黑暗，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。萧无尘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骨头捏碎。

“松手。”我咬牙。

他没动。

我抬头瞪着他，在昏暗的光线下，他的脸像是被割裂成两半。左侧是熟悉的冷静，右侧却像是藏着什么……我看不透的东西。

他终于松开了手。

我揉着发红的腕子，站起身环顾四周。这是一间废弃的祭坛，破败的石柱歪斜地竖立着，有些已经断裂，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魂力交织的气味，像是某种东西死去了很久，却仍然不肯散去。

最诡异的是那些火焰。

它们不是红色，而是幽蓝色的，安静地燃烧在石柱顶端，仿佛没有温度，也没有风，只是静静地漂浮在那里，照出满地斑驳的影子。

“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？”我问。

他站在原地，黑袍轻轻晃动。

“为了让你看清真相。”

“又是真相。”我冷笑，“你们这些人，就喜欢用‘真相’当借口。”

他没说话。

我转头看向祭坛中央。

那里悬浮着一个光球，暗金色的，像是一团凝固的雾气，又像是某种活物。它的表面不断流动着细小的丝线，每一根都像是命运的轨迹，缠绕着某种我看不懂的图案。

“那是……命运之海的碎片。”我喃喃。

红纹在我胸口隐隐作痛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，开始缓缓爬行。

“别碰它。”萧无尘突然开口。

我猛地回头：“为什么？”

他沉默。

我盯着他，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烦躁。那种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，喘不过气来。
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我问，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武魂殿？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？”

他还是没说话。

“你说我是钥匙。”我往前迈了一步，“那你呢？你是开门的人，还是……另一个棋子？”

他终于抬眼看着我。

那双眼睛里，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
“我不是棋子。”他说。

“那你是什么？”

他没回答。

我心头一沉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我一步步走近他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你总是这样，什么都不说，只让我听你的安排。可你有没有想过……我想知道的，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命格，而是你到底把我当成了谁。”

他眼神动了动。

“你知道我一直在想什么吗？”我继续说，“我想知道，你对我……到底是不是真的。”

他张了张嘴，却还是没说出话。

我笑了，笑得苦涩：“你连这一点都不敢说，是不是说明……你爱的根本不是我，而是那个‘她’？”

空气骤然凝固。

蓝焰微微跳动，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情绪的波动。

萧无尘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：“我不是……”

“那你告诉我！”我打断他，语气带着一丝失控，“如果你对我是认真的，为什么从来不问我愿不愿意？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做决定？你说我是钥匙，是容器，是命运的一部分……可你有没有想过，我只是个女人，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值得被爱！”

他愣住了。

我也愣住了。

我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些话。

我甚至不知道，这些话是不是“我”说的。

红纹剧烈跳动起来，像是要挣脱我的身体。我疼得皱眉，下意识地捂住胸口。

命运光球忽然发出一声低鸣。

丝线开始扭动，像无数条蛇在挣扎。光球内部的画面迅速变换，隐约能看见一个个“我”的身影。

军装的我倒在雨中，白裙的我坐在宗门大殿，黑衣的我站在高塔之上……

画面飞速闪现，最后定格在一个陌生的场景。

一间幽暗的房间，墙上刻满符文。中央站着一个身影——和我长得一模一样，但眼神冰冷。

她转过头，看向我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：“终于来了。”

我心头一震，猛地后退一步。

红纹在皮肤上剧烈跳动，像是要挣脱出来。

“那是谁？”我喘着气问。

萧无尘站在原地，脸色苍白：“是你。”

“放屁！”我怒吼，“我不是她！”

“你是。”他声音冷静，“你是她的钥匙，也是她的容器。”

我怔住了。

“你以为你只是重生了一次？”他继续说，“不，你已经轮回了无数次。每一次，你都会成为她的一部分。”

“她是谁？”

他沉默了很久，才低声吐出两个字：

“命运。”

我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。

命运……容器？

“所以你们让我一次次死去，就是为了唤醒她？”我的声音几乎颤抖。

他没有否认。

我笑了，笑得苦涩：“你们把我当成了工具。”

“不是工具。”他说，“是钥匙。”

“钥匙也好，工具也罢。”我冷冷看着他，“你有没有问过我，愿不愿意？”

他张了张嘴，却没有说出话。

我一步步走近他，声音低沉：“我不是命运的钥匙，也不是任何人的容器。我是宁荣荣，是七宝琉璃宗的继承人。”

他终于抬眼，目光深沉如海。
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，“所以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
“等我做什么？”

他缓缓伸出手，轻轻拂过我额前碎发：“等你觉醒。”

我愣住。

“你体内那股力量，不是红纹。”他说，“是你自己的意志，是命运也无法抹杀的存在。”

我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灼热。

红纹不再躁动，反而安静下来，像是一条沉睡的蛇。

“你……到底是谁？”我低声问。

他看着我，目光温柔又痛苦：“我是你命中的劫，也是你唯一的出路。”

我还没来得及反应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。

密室的墙壁开始震动，石块簌簌掉落。

“有人来了。”萧无尘眉头紧皱。

“谁？”

“武魂殿的人。”他拉住我的手，“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，你必须跟我走。”

我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
他带着我快速穿过密室，推开一扇隐藏的石门。

门外是一条狭窄的通道，尽头隐约有光。

我们刚走进去，身后便传来重物砸落的声音。

密室……塌了。

“你早就知道会这样？”我问。

他没有回答。

我看着他的背影，心中升起一丝不安。

“萧无尘。”我轻声喊他。

他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了我一眼。

“你是不是……还有事瞒着我？”

他沉默片刻，才低声说：“有些事，现在还不能告诉你。”

我盯着他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。

他带我逃，不只是为了救我。

而是为了……保护我体内的那个“她”。

命运之钥，终于觉醒了。

但真正的风暴，才刚刚开始。

我猛地后退，脚跟撞到石阶。剧痛从膝盖传来，却比不上胸口那股灼烧感。

萧无尘的手还停在半空。他垂下眼帘，睫毛在蓝焰映照下投出细碎的阴影。

"你说我是钥匙。"我盯着他，声音发颤，"那你呢？你是不是也被人捏在手里当棋子？"

他没有动。

我忽然笑了。笑声干涩得像是要撕裂喉咙："你每次都是这样。不解释，不否认，也不让我自己做决定。你说我体内有红纹，说我能改写命运……可你有没有问过我，我想不想当这个'天命之人'？"

空气突然凝固。蓝焰剧烈跳动，墙上的影子扭曲成诡异的形状。

"宁荣荣。"他终于开口，声音里带着我听不懂的情绪，"有些事你现在不明白——"

"所以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？"我打断他，往前迈了一步，"还是说，你根本没把我当成独立的人？在你眼里，我是不是只是个容器，是那个'她'的替代品？"

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我抓住胸口衣料，那里烫得像要烧起来："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？不是武魂殿，不是红纹，而是……而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。每一次轮回，每一世重生，我都在别人的故事里扮演配角。现在你说我是命运的钥匙……可这把钥匙，真的属于我自己吗？"

话音未落，身后传来一声轻响。

命运光球开始震颤，那些丝线疯狂扭动，像是挣脱了束缚的毒蛇。某个瞬间，我似乎看见其中闪过一个画面——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倒在地上，血泊中伸出的手腕上，赫然有和我一模一样的红纹。

萧无尘脸色陡变："别看那些丝线！"

可已经晚了。
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，像是有人往我血管里灌了冰水。眼前景象开始扭曲，祭坛、石柱、蓝焰全都变得模糊，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破碎的画面。

我看到自己躺在雨中，军装被血浸透。有人跪在我身边，手指深深插入胸膛，将什么东西生生剜出。

我看到自己站在高塔边缘，背后是燃烧的世界。他握着我的手，眼里却含着笑："这次你终于自由了。"

我还看到自己坐在宗门大殿，捧着一杯毒酒。他站在我面前，轻轻拂过我额前碎发："对不起。"

"不……"我踉跄后退，双手抱住头，"这不是真的……这些都不是我……"

"醒醒！"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，用力摇晃。

我猛然睁眼，发现自己还站在祭坛中央。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，衣衫早已湿透。

萧无尘紧紧抓着我，指节都泛白了："你看到了什么？"

我抬头看着他。那双眼睛里，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。不是愧疚，也不是怜悯，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。

"告诉我。"我低声说，"那些画面……是真的吗？"

他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我以为他又要回避。可这一次，他轻轻点头："是。"

我笑了，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："所以你一次次看着我死？看着我为了你背叛宗门、放弃继承权、甚至……亲手毁掉自己的人生？"

"不是为了我。"他的声音沙哑，"是为了你自己。"

"放屁！"我怒吼，"如果你真想救我，为什么不早说？为什么总要把我蒙在鼓里，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跟着你的节奏走？"

他终于放开我。

我后退一步，撞上了命运光球。

刹那间，整座祭坛响起尖锐的嗡鸣。光球剧烈膨胀，暗金色的光芒吞没了视线。我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回荡，像是千万个我在同时低语。

"终于来了……"

那声音熟悉又陌生，像是从我骨子里渗出来的。

"你是钥匙，也是容器。"

"这一世，该换我出来了。"

我感觉意识在消散，身体变得轻飘飘的。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萧无尘苍白的脸，还有他眼中闪烁的……泪光。

"等你觉醒。"他说，"我已经等了太久……"

黑暗吞噬了一切。